第九章

黑暗，狭窄的房间。这里除了一张舒适的沙发，一面被收起的投影布，以及一个没亮起的投影仪之外，别无一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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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哗啦……”

一声滑动，房间的门被拉开，白色的灯光将来者的身影打上影子，融进门后的黑暗里。

“Truth博士，请进。”

一个士兵取出钥匙，站到Truth身后，与另一名士兵堵住了门口。

“行行行……”

灯光照下，在两道影子的胁迫下，Truth的影子走进了黑暗之中，与他们融为一体。等到Truth整个人进入，守卫着的两个士兵将门关上，整个房间变得漆黑一片。

投影灯突然打开，灰暗的光算是照亮房间，只是那些光打在Truth脸上却没有显得灰暗，也许他的惨白的脸色反射出了更多的光？凭借着那些光亮，Truth缓步走到那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沙发面前，直挺挺坐下。

“沙发，全熟牛排，一瓶酿造年份不小于五年的红酒，从来以往我吩咐的这几样，今天除了沙发全部没了，这算你们给我的下马威吗？还是卸磨杀驴？”

光线晃动着，一个人影在投影布上面呈现，他身材魁梧，一身军装，只是他的脸和肩上军衔被厚厚的阴影所笼罩，让人无法认清，他好像盯着因为光照而脸色苍白的Truth，但Truth知道这只是视角原因，实际上，为了保持这样的阴影，对面的人一直是在俯视着他。

“我们对于你上次私自支配开我方知情人的行为非常失望，这只是小小惩戒，以示警告。”

军官发出了老迈的声音，平淡，却隐隐带着几分威严。往日对面军官在第一次与Truth见面时就曾这样与他对话，只是当场Truth就被军官傲慢的态度激怒，他们之间起了不小冲突，Truth进行了绝食抗议，Truth被抓来的时间是战争期间，最值钱的是人才，像Truth这样研究植物能的人才更是被哄抢分配到各个秘密试验区。所以他敢断定，对面的那些人绝对不会让他死，在经过了三天不吃不喝直到昏倒之后，那边妥协，至少态度上尊敬了许多。

这次的军官算是在挑衅，但是Truth没有追究，只是盯着投影仪那人眼睛的地方一直看着。

“你们要我干的事我做了，现在我要求离开这里。”

Truth是个英国人，只是他被困于此处，已经三年没看过基地之外的天空，也许久没能回到他的故乡吃一个仰望天空派。

“驳回。”

依旧是这样的回复，三年来，每一次的申请都被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，直到现在连装都不装了，什么理由也没有，直接驳回——虽然Truth也知道自己的申请一旦通过，大概自己等来的不是自由，而是处决。

只是……

“三年了，整整三年，我在基地里吃维生素吃了三年，吃冻干食品吃了三年，研究这些没人性的实验研究了三年，我只是想获得你们许诺的自由，什么狗屁自由！”Truth站起身，只是面前也没了给他摔的杯子，餐盘，刀叉与桌子，投影仪又太高，Truth只能坐下，一双眼死死盯着投影布上那人的身影。

“一份黄油熟成的全熟牛排，一瓶至少十年以上的红酒，外加一个条件，不然，所有我脑内的没有公开的知识，我一个也不会透露。别想着从我的研究报告和草稿中得到什么线索，它们之中真真假假连我都忘记到底那个是那个。”

“你在威胁我？”对面的军官突然一拍桌子，怒气与威严就算只在一块投影布上也展露无遗，只是Truth没有回退半步，反而不断向前，直到因为那边的人因为Truth的移动而改变视角再没有露出眼睛。

“是的，我在威胁你。”Truth一脸不屑，伸出手指指着军官，一字一顿，“我！就！是！在！威！胁！你！”

下一瞬，Truth明显能感觉那边的威压更甚，只是因为取巧一直不会看到军官的眼睛Truth才和那个军官一直对峙没有移开目光，沉默的交锋持续了很久，直到Truth感觉眼睛酸胀，那边的军官冷哼一声，不耐开口，还残留着很明显的怒气。

“说说你的条件。”

“让我呼吸点基地外面的新鲜空气。”

这才是Truth的目的，当你想开一扇窗的时候，千万不要只说开窗，而是要把天花板掀了，这样再说开窗时才容易许多。

“呵……让我考虑一下……”

军官沉默下来，只是Truth看见他的耳边亮起一道微弱的光。随即，军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。

“好的，只是，我同样要加一个条件……”

“你的工作那么幸苦……我觉得，你需要一个副手，你觉得呢？”

这个地方的整体建筑基调是白色，按照赛汀观察得来的数据中，这个地方是某个秘密基地，位于一座高海拔的山中，被军方接管着，空气里充满着压抑的气息。

如同那个Truth博士说的一样，名义上，他是这个破地方的最高领导，名义上，他掌握着这里的最高权力，但是他是被绑来的。

那天拿着钥匙的叫做Vassals，在这里的士兵的军衔普遍不高，作为营长的Vassals是这里官职最大，也是权力最大的人——只是这样的兵力配置，总让赛汀觉得不安，太少了，少得……像是可以随意抛弃。

而赛汀，随着这些日子的接触和被灌输下，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份——一名父母，兄弟，妻儿全部被怪物杀害的士兵，在战场搏杀多年之后也意外被杀死，Truth博士将他复活，为了报答国家，他需要在这里被研究，直到魔法的秘密被彻底发掘并且掌控——老派没有新意，哪个傻逼作者想出的这样的身份的？

只是，对于末世战争士兵的一切，赛汀只知道怎么组装枪支以及射击，训练方法方法什么的一个都不知道，只是周遭的人也没有奇怪，没有怀疑，只是说那可能是复活的副作用。在了解到一切之后，赛汀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无法逃离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，所以做好了长期被困的心理准备。

现在，如同前几天一样，赛汀被带到了一个封闭的训练场里，他的身前摆上了许多枪支的零部件，从造型上来看，包括了极为简单的阿卡 上世纪的栓动式步枪，都是些款式老旧得早就要报废的玩意，只是随着战争的不断进行这样简单的枪械更加容易生产并不易卡壳，比起那些枪比人贵的玩意好太多，所以这些枪械在战争里大肆横行——虽然代价是穿甲力急剧下降，不过这也保证了安全——看着那些身穿着厚厚防弹衣的士兵，赛汀不敢造次，将双手放在那一堆零件前面。

“好的，组装测试开始。”

随着广播之中的命令响起，赛汀拿起一把阿卡的枪身在零件中迅速找到激发和复进装置安上，将弹夹里填满七点六二毫米M1943式中间型威力弹卡助，大概用了20秒，随后是一把又一把步枪。

“好的，两分钟，比之前快了十秒”随着最后一把枪组装完成，广播之中响起声音，赛汀将枪放下，私下里偷偷将一枚子弹藏好，这几天赛汀一向如此，只是那些人从未发现。他退向一旁等待着接下的测试。

“好，接下来是射击……等等，博士……”

一阵开门声在广播中响起，那边的人惊呼着，但一阵打击声出现，咚咚咚，带着电流的杂音与话筒掉落在地的炸鸣，许久，广播那边响起声音，Truth咳嗽两声，语音之中的锐气更甚几分，还包含着冰冷与愤怒。

“他们已经被我撂倒，这一片区域的信号也屏蔽，赛汀，听着，从明天开始，每天晚上的十点，所有的守卫会离开睡觉，十点之后你悄悄出来，向右走三个房间来找我，听清楚了吗？”

只短短说了一句有目的的话，Truth就开始了胡言乱语与怒骂，夹杂着对于亲人的问候，自由，虚假，谎言，很快广播那头又是一道开门声，随后是一声枪响，胡言乱语的Truth停止了话语，没有喊叫。广播又发出了话筒落地的炸鸣。

“那你最好叫个聪明人来，就你送来的那一群‘天才’研究员，理论啥的都知道，上去一看啥也不懂，我就在他们面前写错误的数据都没人来纠正。”Truth不以为然，还狠狠鄙视了那边的军官。

“牛排和红酒三天后到，至于呼吸外面的空气什么的，如你所愿，你什么时候都可以，现在都行，爱去几次去几次。”

突变的态度让Truth皱了皱眉，只是没有丝毫犹豫，Truth又开始盯着对面军官，想看出他的眼里藏了什么，但得到的只有他戏谑的眼神。

“好，我要去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，就现在。”

“如你所愿，一会会有士兵带你出去的。”

投影机降下，门打开，Truth迫不及待地走出黑暗重新回到光里，在门口等待数分钟，Truth看见两个奇怪的士兵走来，在基地之中恒温二十度的环境里，他们一身棉衣。

“Truth博士，请和我们走。”

两人散开，一前一后地夹住了Truth，然后用一个袋子将他的头套住，推着他前进。Truth察觉到不对，但也能跟着一同前进。

路上无事发生，Truth被拉开了头套，环顾四周，Truth发现自己被两人带到了一个电梯里，他们一左一右，将Truth夹在中间。

“Truth博士，如你所愿的，我们会带你去呼吸新鲜空气。”

广播之中响起了军官的声音，远方，极远方，一个大型哨岗之中，军官对着话筒开口，旋即露出森然笑意，在他身前，一排排的电脑，还有最上方的大屏幕上直播着Truth进入电梯的画面，哨岗里挤满了人，他们无法坐下，因为小小的一个工作间就挤下了四个人，甚至入口都充斥着不少来看热闹的群众，在战争期间与冰天雪地与污染的三重加持下，人们被剥夺了娱乐的权力，此时突然发生了乐子，这如何不让那些百无聊赖的人们疯狂？

“赌他能撑多少秒！买定离手买定离手！”

“兄弟赌这么小！我赌他死！”

“我也赌他死，看看他这细皮嫩肉的样子，肯定会在放回之前冻死！”

……

群众的议论声响起，他们的思想早已被同样极端的统治者影响，他们不会在乎生命的流逝，他们只在乎有没有人被杀给他们麻痹的内心带来刺激。

而此刻的统治者摇着红酒，听着这样的言论哈哈大笑。

“那些参谋长还和我说要安抚民心，他们不过是在寻找生命之中的刺激罢了，下次再有人造反，我就直播处决……是了，开盘这种事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”

军官如是想着，目光看向屏幕，眼神也不经意带上了几分激动。

电梯不断上升，上升，Truth也察觉到了不对，空气不断冷了起来，体测二十度，十几度，几度，温度不断下降，只身穿着一身单衣的Truth不得不将自己包裹起来，但气温依旧越来越冷。

“叮！”

在严寒的作用下，Truth感觉时间都冷冻下来，过了多久？

“博士，外面就是你所期待的新鲜空气！”

军官对着话筒大喊，群众们也跟着欢呼起来，电梯中，Truth被两个穿得严严实实的士兵夹着出去，画面切换，风雪交加，Truth身体退后想要回去，但是两个士兵却把电梯口堵了起来。

“哈~……”冷风不断吹动着，Truth什么声音也发不出，只能身体发抖着被迫着不断呼出热气，只是很快，他哈哈大笑，目光变得癫狂。他脱掉了身上的衣服，不断在雪地之中翻滚起来。

这边的群众情绪高涨起来，他们不在乎屏幕那一边的人是否会受伤，是否会死，他们只是看着这场闹剧哈哈大笑，给他们枯燥的生活带来一点刺激，他们不会在乎刺激是否带血。

军官看着狂热的群众，又看着在雪地里疯狂打滚的Truth，他笑起来，笑得那样狰狞。

笑，笑，笑，癫狂的笑，无知的笑，狰狞的笑……

笑……

“你干什么！你是要杀了他吗！我告诉你！如果他的脑子受到半点损伤！你就给他陪葬吧你！”

耳机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暴怒的声音，军官愣神了一下，然后不由得有些扫兴。

“把他拖回来吧……”军官开口，群众停止了笑，他们都表情错愕地看着军官，只是军官没有解释，匆匆消失在哨岗中。